
大學生村官(連載十五)
文/王運超
很久沒有下雨了,這雨象是積蓄了太久的能量“嘩嘩”地下個不停,縣城的街道上象陡然而起的河流,在燈光的照射下,極象是一條彩色的河流,路燈的光線在大雨中模模糊糊地透出一種朦朧美。朱主任開著車送蕭香回古集鄉,因為雨下得大,車速很慢。朱主任一邊小心地開著車,一邊告訴蕭香:“這雨下得不象是初冬的雨,倒象是初夏的雨,初冬的雨應該是綿綿的,只有初夏的雨才會這么熱烈。”蕭香說:“朱主任很博學啊,對雨也有研究嘛,這雨下得多好,我就喜歡下大雨的氛圍。站在雨中,再去想著高爾基的那句話,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!”朱主任心事沉沉的說:“這就是年輕人有年輕人的心理,不過,我覺得初冬下這么大的雨,是有些不正常。”蕭香笑著問:“朱主任不也是年輕人嗎?你今年還不到40歲,怎么就怕猛烈的暴風雨啦!”
朱主任沒再回答,他邊開著車邊在想著心事,他的心頭忽然跳出一句:“真是個多事之秋。”
蕭香回到寢室時,渾身衣服已濕透了,任薇倚在床頭看著她剛買的小說《平凡的世界》,看到蕭香一身雨水地進來,任薇欠起了身子,對蕭香說:“下這么大的雨,你還在工作啊!”蕭香一邊脫下濕淋淋的外衣,一邊說:“下午趕個材料,明天要報到礦業集團公司的,為了湊數據,忙晚了,唉,這么大的雨啊!”任薇說:“我上午去縣城的新華書店呢,買了幾本小說,順便給你帶了一本《張愛玲傳》。”任薇知道蕭香喜歡看張愛玲的小說。“太好了!多少錢一本,我付你錢!”蕭香在床下的行李箱里翻著自己的衣服,高興地對任薇說道。“一千大幾!”任薇笑著回答。蕭香隨即也笑了,蕭香想到自己問書的價錢有些多余,就又對任薇說:“趕明個有時間,我請你吃飯吧,一本書抵一頓飯,怪實惠的。”
待蕭香換好衣服又洗漱完畢后,任薇告訴蕭香,她今天上午到縣城書店時,順便到她爸爸辦公室去了一趟,任薇說:“到我爸那真是沒白去,了解到一條重要的信息。”
“什么信息,讓你這么興奮!”
“我爸說他們民政局和縣文廣局合作的農家書屋活動又開始了,現在正在申報階段,每個鄉鎮能報2個村呢,年底先上報,明年春天就能落實,我爸讓我回來找書記、村長,給我們蕭莊村算一個。”
“農家書屋是不錯的,我們賀集鄉的好幾個村都有,古集鄉也有幾個,我聽說去年鄉里準備定給蕭莊村的,你們蕭莊村的書記不是太積極,說沒有地點,沒有人管理,就是不同意,后來才將書屋定在桑莊村的。”
“你知道這事?”
“對呀,今年的申報文件已經下發了,在鄉組宣辦公室呢,余主任說,蕭莊村的領導對文化工作沒有積極性,正考慮分給另外哪個村呢!”
“那你,明天幫我找一下余主任,就說報我們蕭莊村吧。”
“地點、管理員,你能安排掉嗎?”
“地點?”任薇開始為難了,她沒想到還有這么多現實情況要解決。
蕭香忽然想起來了:“對呀,你們蕭莊小學不是合并了嗎?把地點設在蕭莊小學的教室,那個兩層教學樓空也是空著。”
“這個主意好!蕭香還是你有主意!”
“先別夸我了,你想一下管理員怎么辦!村里愿付工資嗎?能有人義務當管理員嗎?”
“管理員好辦,不行,就由我來當管理員,正好我最愛看書了,我就天天躲在書屋里看書!”
“我的任助理,你是村官吶,難道天天就坐圖書室里,再說了,那些書基本上是農業類書籍,你肯去鉆研?就算你愿意鉆研,還有其他群眾要看書,你還得忙登記、忙服務,你有那么多時間嗎?”
“也是的,那你幫我想想,我非常想在蕭莊村建一個農家書屋,這些書全是上面送來的,又不要村里的錢。”任薇想到和縣選聘辦周主任的談話了,周主任告訴她說,你在村里工作兩年,兩年后,你再想想,你給村里留下了什么?你為群眾做了哪些事,任薇想,如果農家書屋申報成功,那兩年后,群眾們到書屋去借書時,就會想到,這個書屋還是那個大學生村官任薇聯系的呢。想到這里,任薇恨不能馬上去找余主任,讓他把書屋定給蕭莊村。
“我幫你想想——哎,上次我們幫她到街上退麥種的蘭蘭,聽你不是說,住蕭莊小學了?我們還說過要去看她的,一直沒來得及。”
“是啊,蕭書記讓他家去看校了,怕鄉中心校將學校對外租了,蕭書記說讓他家看校是最好不過,蘭蘭的爸爸是黨員,覺悟高,又聽村干部的話,會盡職盡責,蘭蘭呢,又會罵人,他們全家一住,鄉中心校哪個校長也不敢去要校房產啦!”
“不如,我們去找一下蘭蘭,看她愿不愿意做個義務的圖書員?”
“好主意,蘭蘭整日呆在家里,早憋悶壞了,又沒有人接近她,讓她當圖書管理員,給她創造接觸人的機會,就怕—去借書的人都被罵跑了。”
“先試試看嘛,明天,我幫你去找余主任,把申報表格拿來填一下,你讓蕭書記蓋個章送到縣里就行了。你明天再去找一下蘭蘭,試試看,你可得提防著她,不要把你也罵一頓了。”
“應該不會的,我為了她,還被種子店老板娘打了一掌呢,她還會罵我嗎?”

一夜醒來,雨也停了,真是一場冬雨一場寒。早晨,任薇和蕭香都添加了衣服,她們還一同到街上吃了早點。早飯后,任薇就騎著自行車往村里去了,臨走時還特別給蕭香強調,一定要找到余主任,把農家書屋的申請表拿來。
任薇到村里后,沒有直接去村部,而是繞道去了蕭莊小學。由于學校已沒有了學生,老師也全部調走了,學校空空蕩蕩的。大門口的校牌上,蕭莊小學幾個字,已被調皮的學生用泥巴糊上了。昨晚的雨水太大,校園里主干道的兩旁積滿了水,象兩口水塘分列在路的兩邊。學校的大鐵門沒有上鎖,大開著,任薇推著自行車進了校園,她將自行車放在校園的主干道上,然后徑直往教學樓一層的最東邊教室走去,“洗腳蘭蘭”一家就住在那里。早上,蘭蘭的爸爸扛著鐵鍬就下莊稼地里了,他怕麥田里積水受淹,他給蘭蘭的媽媽說,他早上把幾塊麥地都轉遍了才回來。蘭蘭的媽媽在忙著做早飯,沒有注意到校園里進了人,蘭蘭呢,此刻她還沒有起床,也沒有睡,她靠在臨近窗戶的床頭上,在出神地欣賞著窗外雨后的田野。自從她被爸爸從南京找了回來,就再也沒有出門,除了幫爸爸下地做點農活,就是上街為媽媽買些日常用品,其他時間,她都呆在家里,既沒有人來找她玩,她也懶得去找別人。
任薇進了蘭蘭的家門,蘭蘭的媽媽以為是村干部又來談關于看校的事,她認得任薇是村里新來的大學生干部,她對任薇說:“這幾天,鄉里和教育局都沒來人,也沒有人來租學校啊!”任薇甜甜地喊了一聲:“阿姨好!”喜得蘭蘭的媽媽忙著用圍裙去擦手,任薇接著說:“我不是來問關于學校的事,我是來找你家蘭蘭玩玩聊聊的!”“你找蘭蘭玩玩?”蘭蘭的媽有些不相信地問道,“有一年了,還沒有人來找過蘭蘭呢?”“蘭蘭—村里的女干部來找你玩啊!”蘭蘭的媽還不知道蘭蘭上次到街上退種子的事,更不知道任薇為了蘭蘭還挨了一掌。見蘭蘭的媽媽將頭伸向最里屋喊蘭蘭,任薇知道蘭蘭一定住最里屋,就說:“我進去找她吧!”
蘭蘭在屋里聽到了任薇和媽媽的對話,忙的坐起來穿衣服,任薇走了進來,蘭蘭不好意思地說:“任村官,我還沒起床呢!”任薇說:“這下雨天,起來也沒什么事,我一向也愛睡懶覺的。”見蘭蘭的床頭上放著幾本雜志,任薇順手拿起了一本,是2009年的一期《讀者》,任薇坐在蘭蘭的床沿上隨便翻了翻,說道:“蘭蘭,你也喜歡看書啊!”蘭蘭很快穿好了衣服,說:“那是我以前在南京買的,好長時間都沒有買書看了,任村官,你的書肯定多吧,你是大學生呢!”因為上次任薇幫她挨了一掌的緣故,蘭蘭見到任薇,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。
“感謝上次你幫我的忙,還挨了打,我一直想到村里去謝謝你,但怕別人說我,就沒敢去。”蘭蘭抱歉地說。
“你還記得那個事啊!都過去了。以后你如想到村里玩,就去找我,或者到鄉政府我的寢室去也行!”
“上次和你一起到種子店的那個女孩,在哪里上班!”
“在鄉政府啊,她是我的同學,我們一起分來的,對了,她也很喜歡你,我們曾計劃一起來你家玩的,但一直都在忙,沒時間。”
“你們會來找我玩啊,不怕村子里的人說你們啊!”
“說我們什么啊!小女孩子找小女孩子玩有什么值得說的啊!”
“你們不怕村里的人說我會把你們帶壞了?”
“唉呀!你怎么會顧及這個呀,你自個好好的,怎么能帶壞我們?蘭蘭,別理睬那些無聊的人!”
“我是不想理睬,可是人言可畏,那些人就是賤,我一提到、一見到他們,就想罵人!”
“呵呵,蘭蘭,以后不能隨便罵人啊,你越是罵人,別人越會說長道短的,不過,走自己的路,讓別人說去吧!”
“任村官,你知道村里人是怎么說我的嗎?”
“別村官村官的,叫得我好不自在,你以后就叫我任薇好了。”
“好啊,就叫你任薇!”
“蘭蘭,其實村子里并沒有多少人背后在說你,我看你是作繭自縛了,你就大膽地走出門去,大家不會說你的,再說了,又不是你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” !

“我在南京給人家洗腳的——。”
“洗腳有什么啦,我也經常去足浴城泡腳呢,嘿嘿,有一次,還是一個大男孩給我洗的腳呢,這有什么?別人是少見多怪!”
“我想也是,洗腳的人多得是,可村里人把我講的,我爸老封建,聽別人說了這事,就感到不得了了,把我看在家里,起初,我還想出去轉轉的,現在倒是不愿出門了,現在我爸勸我出去轉,我都不愿意出去了!”
“你不應該老是呆在家里,把自己都蹲腐朽了!這么一個漂亮的小美女,老是呆在家里,多可惜,嘻嘻!”
兩個人越聊越投機,聊到最后,任薇把自己和蕭香的想法給蘭蘭說了,蘭蘭一聽別提多高興了,她說:“這好啊,我最喜歡看書了,早在家里蹲夠了,再說,能幫你們做點事,我十二個愿意,就是,我一想到村里的那些人,如果他們來借書,我一看到就想罵!”
“那可千萬使不得,一萬個理由都不能罵,你看你這么漂亮聰明,如果天天罵人,叫別人怎么看你!我們一起努力把這個農家書屋辦好,是一件多么有意義的事!”
“就是的,這事肯定有意義!為了你,為了你—我們的書屋,我下決心不罵人啦!”
蘭蘭說著伸出右手的無名指和任薇拉了個鉤。